有一壶新酒

极其丧气的雷文制造机器。
风暴教会指定V挨劈会员。


自闭一段时间再回看自己曾经写的东西...太可怕了太雷了对不起大家的眼睛 对不起!!!

【黑夜风暴】黎明

黑夜女神x风暴之主。微量银红。


前言:黑夜曾拜托祂去往黎明。

         ——这是一个有关最后之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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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阿曼妮西斯正静静地坐在一片深暗中,祂的面庞隐在静谧的黑暗中消失了轮廓,身上的黑色长裙却宛如披上了夜空中无尽的璀璨繁星。

 

“列奥德罗。”

 

祂叫祂的名字,就像过往几千年的很多次那样。祂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柔和;像深黑的、无云的夜里的晚风。

 

列奥德罗曾经觉得,这片漫长的夜晚就会如阿曼妮西斯神国中永远安眠的静谧黑暗。它生长在月亮花的花海中,包裹着梦境,与夜空的无尽星光一起停留在比永恒更久远的地方。

 

也许天空上阴沉的乌云会有无力散开的一天,雷鸣声会嘶哑继而变得微弱。也许曾经无穷的闪电会崩碎成银白的破碎弧光,再落入海洋,带起被撕裂的狂风与海水的残骸。

 

穹顶之上,深海之中;再剧烈狂躁的风暴也会有停息的一天,列奥德罗不是不知道。

 

但祂的确曾经笃定地那样以为过。以为哪怕海水最终会干涸,风暴会最终死去,这片隽永的静谧的黑夜也会一直在这里。

 

无尽的深色会永远模糊着阿曼妮西斯的轮廓,让祂安静而高高在上地坐在遥远的深处。哪怕祂再怎么皱眉凝神看去,也永远不会看透这位与永远隐秘为伴的女神的神情。

 

“列奥德罗,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直到祂说出这句话。

 

那时候,祂那平静而轻柔的声音还是像晚风。它们吹过月亮草和深眠花,让它们在静谧的深暗天国里轻轻摇动,在黑暗中荡起轻轻的涟漪。

 

“……阿曼妮西斯!”

 

“你……”祂记得自己当时皱紧了眉头。

 

神国中静谧的黑暗中,那轻柔声音传递到的地方突兀地闪过如苍白丛林般交错的电流,它们自列奥德罗身边环绕、散开,带着狂躁和虚张声势。

 

可是闪电无法劈开无尽的黑暗与安宁,哪怕它其实也曾经划过夜空一瞬间。

 

永恒而安静的夜色里,阿曼妮西斯看向祂。幽暗描摹过祂深色偏紫的发丝,夜幕浸染了祂的衣裙。

 

来自最深沉黑夜的女神抬起眼,那双安宁,深邃,却也亮着星光的眸子看着祂,也在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请你替我,看一眼黎明。”

 

 

……

 

 

站在深暗色的天穹之下,黑暗笼罩着列奥德罗。狂风凄厉呼啸在祂身边,顺从地托举着它们的君王。

 

祂头顶上的黑压压的暗沉天幕上不时扭曲闪过几缕泛金的炽焰,苍白的闪电,还有更多游走在深处的,难以形容的各种力量。

 

这些诡异的色彩偶尔会微微照亮这片昏暗的永夜,勾勒出‘风暴之主’威严的,线条冷硬刻板的侧脸。

 

祂深蓝近黑色的发丝微微卷着,垂在祂神情一如既往严肃紧绷的面容侧面。铁黑色的盔甲包裹住祂的人形身躯。这盔甲有的地方已经破碎,扭曲而深刻的裂纹在上面张牙舞爪。缝隙周围,盔甲的好几处都凝固着深色的血渍。

 

列奥德罗不确定所有序列是否全是如此,但‘风暴’序列的神话生物的确拥有鲜血。尽管它们不是像人血那样完全鲜红——凝固了之后就像一块块难看的锈迹,但也好不到哪去。在剧烈的战斗时会四溅,飞扬,充满了失败者的恶心滋味。

 

“啧,失败者。”祂几乎烦躁地皱起了眉,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愤恨。祂猛然抬头望向天幕,黑压压的天幕无声无息。只有偶然间会划过一道不定颜色的,扭曲着的力量,映到祂紧紧盯着这一片深暗的黑蓝色眼眸中。

 

“风暴。”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祂身侧响起,是那个高傲的太阳。列奥德罗不用转过头去,脑海中就自然而然勾勒出那个身穿白袍的身影。

 

‘永恒烈阳’保持着人的形态,俊美的容颜上几乎是不变的表情,被从祂衣袍边流转的点滴纯白辉光照亮。

 

而祂们头顶上方,黑压压的天穹是不会被照亮的永恒的夜晚。它静谧地笼罩着这个荒芜狼藉的世界。而现在,这黑暗更深沉厚重了。

 

纵然如此,一道道不可名状的目光和力量在这暗沉天幕背后游走得却更加快速,密密麻麻地宛如帷幕后的怪物,随时准备突破这‘夜幕’的封锁。

 

“是时候了。”奥赛库斯沉稳地说出这几个字。

 

哪怕是祂,语调也比往日要更加重,像是在宣布着什么。说完这句话后,‘永恒烈阳’就站在昔日的同僚与死敌的身侧静默。

 

过了半响,祂那双蕴含着辉光的眼眸也忍不住也看了眼‘风暴之主’在望向的天空。凝望着深沉的夜幕,祂似乎永远俯视一切,不带起一点波澜的眼神也出现了些许感慨的意味。

 

——那是一个屏障。死去的‘黑夜女神’用自身神力和身躯,与‘原初造物主’遗留的最后力量结合所形成的屏障。

 

正是这个屏障,将最终的末日战线拉长到了如今,让所有剩下的人和神被笼罩在这夜幕之下,有机会在牺牲与战斗的堆砌下,一点一点地寻求微渺的胜机。

 

“......知道了。”这静默持续了一会,被列奥德罗有些不耐语气的回应所打破。祂的眼眸始终看向那静谧的夜空,似乎在注视着夜空后无数游走的,不可名状的力量,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回给奥赛库斯。

 

但平日里傲气,自矜的太阳也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前身穿黑色盔甲的神。

 

在下一刻,祂看到‘风暴之主’身边猛然炸起银白色的电光。祂的整个身体化为一道苍白的电流,以人类无法感知的速度划过夜空,去向远方。

 

‘永恒烈阳’收回目光,表情不变。祂的周身燃起透明的烈焰,也逐渐在泛着金色的焰流中隐去了身形,去往那片最终的战场。

 

 

……

 

 

阿曼妮西斯喜欢银色,祂说那是月亮的颜色。

 

“可月亮不是红的吗?”列奥德罗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问的,“那个旧日发的光。”

 

空旷而破败的大殿里,破损的大门透进来一点阳光,照的内里的漂浮的灰尘都反出光来。带着裂纹的灰黑色石板地面上竖着几个粗壮的石柱,上面雕刻着神秘而古怪的花纹,一直延伸到被黑暗吞没的顶上。这些花纹有的早就模糊不清,纹路为漫长的时光与风雨磨平。

 

黑夜的女神就坐在大殿深处一节像石阶一样的东西上,夜幕一般的长裙覆在地上。祂微仰着头,目光放空。

 

祂轻轻抬起右手,掌心向上托举,似乎要接住空气中飘散的微尘。

 

“噢,我忘了,”身穿黑色盔甲的英武中年男子像大殿深处缓步走去,铁黑色的金属长靴落下石板上发出略显沉闷的声响。祂的眼神随意描摹着高耸的石柱,顺着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纹路一起攀爬到大殿顶上昏沉的黑暗中。

 

“你在说你告诉过我的那个很久以前的月亮?没被旧日占据的,银白色的月亮?”列奥德罗步行到阿曼妮西斯的身前,不怎么忌讳地直直看向祂。

 

阿曼妮西斯的眼神依旧飘渺,祂没有看向正盯着祂的‘风暴之主’,目光随着掌心轻微的气流上升。

 

祂看着空气中的细微灰尘飘过古老的大殿,飘过其中一处处在岁月的冲刷下破碎,变得黯淡无光的角落,飞向宫殿大门的裂缝透出的光。

 

它们起伏着,飘荡着,无力却又坚定地挣脱了笼罩它们的古老与黑暗;它们顺着那些阳光,来到了外界不属于它们纪元的白昼,然后彻底湮没在了那无尽的光明中。

 

“……银月很美。”静默了一会后,黑夜的女神轻轻回应道。祂收回了目光,回看向了身穿黑色盔甲的‘风暴之主’那双黑蓝色的,总如即将降下暴风雨的暗色天空的眼睛。

 

“我知道了。”列奥德罗没太大反应地皱了皱眉。

 

祂显然不太在乎于月亮好不好看这件事。至于是红色还是白色从根本上来讲没有区别,问题只在于有没有随时想冲下来把一切撕成碎片吞吃入腹的旧日邪神。

 

“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选择这个破地方来见面,不过无所谓。” 祂想了想,决定干脆利落地进入正题,

 

“阿曼妮西斯,关于上次我们说的那个计划……”不带一点耽搁和犹豫地,列奥德罗开始了讲述。

 

祂就这样自顾自地,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讲述在这个神行走于大地上的纪元中,关于那些复杂局势,谋划,与关系的东西,那些祂们应该去谈论的东西。

 

阿曼妮西斯坐在石阶上,柔和的眸子望着祂,安静地听着,

 

直到祂听到站在祂身前讲着话的‘风暴之主’在某一刻突然停下来,闭上嘴巴。

 

“列奥德罗?”

 

对于对面的身着黑色盔甲的男子突然的停顿,阿曼妮西斯轻轻问道。一如既往地,祂哪怕是疑问的语调也是平静的,温和的;仿佛掺入了仲夏夜的微风,和零点悠扬的钟声。

 

祂的裙摆覆盖在地上,长发披散在身后。微抬着头坐在这座古朴而沧桑的殿堂里的黑夜女神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光辉或邪异,长发与长裙的色彩融入显得昏暗的空间,就像一个普通的凡人。

 

“……你心不在焉,阿曼妮西斯。”突兀停下讲述的列奥德罗紧紧皱着眉,严肃的眼眸不算礼貌地打量着阿曼妮西斯的脸。“我不会说话给一个不在听的人,这完全是浪费时间。”

 

“我在听。”阿曼妮西斯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还是那样的平静;深色偏紫的发丝自祂的额头处微微斜过,给祂的眼睛下投射出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祂眼里映着的感情。

 

……然后祂就听见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

 

‘风暴之主’在祂面前单膝跪下,眼眸正好可以平视坐在那一阶宽大石梯上的祂的面容。

 

“……不如,我们还是来谈谈那个月亮吧?”

 

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列奥德罗直直望进阿曼妮西斯深色的眼眸中,有些生硬地开口,“银色的,然后呢,和现在的还有什么区别?好看在哪里?”

 

“反正现在说的别的你也不会听进去,不如说点你感兴趣的。”风暴之主有些烦躁地皱着眉,努力思索着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也只是单纯的突然对这些也有点兴趣。何况你如果今天不想谈论正事,我也不想白跑一趟,你不如跟我讲讲那些故事。”

 

“那些,很久以前的纪元的故事。”

 

 

……

 

 

阴沉黑暗的天穹下。

 

“所有能做的准备,我们已经做完了。”站在几步的距离外,列奥德罗看到那金发的神父面带微笑地说着。那双浅色的金黄眼眸永远如孩童一般纯真,眼神在这种时候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

 

一道道人形身影聚集在这里;哪怕没有刻意,祂们的身旁也流转着不一样颜色的光华。恐怖的威势与浓重的聚合感让祂们仿佛变成了放在时空线网上的铁球,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像祂们倾斜。

 

而另一处的甚至更强烈的‘聚合’则在天穹之上,‘夜幕’之外,归于那一道道不可名状目光的来源。

 

“诸位,你们觉得我们会胜利么?”‘智慧之神’问道,手中的书册仿佛蕴含着一切问题的解。祂的兜帽遮住眼眸,只露出微笑的嘴角和长长的白色胡须。

 

“哼,现在问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吗?该打还不是马上就要打?”在祂的身侧,背负双手站立着的列奥德罗习惯性地冷哼一声,回应着这位与祂也有几千年纠葛的同僚。

 

“这条老龙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好像都是一幅样子,胡弄玄虚,心思永远猜不透。”祂心想,

 

“就像……哼,就像祂一样。”

 

‘风暴之主’列奥德罗微微抬头,再次看了一眼夜空。那夜幕深沉而宁静,不变地笼罩在大地上方。

 

……祂很快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却有些疑惑自己迟迟没有听到另一个家伙的回呛。

 

那是曾经的‘红天使’,现在已经可以勉强执掌‘猎人’与‘魔女’两条途径的梅迪奇。——当祂们谈论事情时,无论是哪位开口说话,那位‘猎人’途径的主宰总能想到一句合适的带有挑衅或嘲讽意味的话语,并且甚无顾忌地讲出来。

 

祂的眼神向左侧望去,看见那深沉黑色天幕下,曾经的‘战争天使’。祂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红色的发丝像人类鲜红的血,流入背后与身侧的黑暗中。

 

黑暗中的梅迪奇的嘴角紧绷,看不出表情,只是迟迟没有说话。半响,祂突兀地开口,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乌洛琉斯呢?”

 

在这一刻,祂的眼神甚至不忌讳地,直直看向那位曾经身为‘创造一切,全知全能的主’,现在却周身蒙上了一层阴影,带有难以言喻的堕落感的‘真实造物主’。

 

“……这是必要的代价,梅迪奇。”曾经的造物主开口了,语气十分平静,也带有一丝晦涩。虚幻,浓稠,难以描述具体颜色却好像蕴含着一切的海洋在祂背后的帷幕内侧翻卷,流转,随着祂看不清的心情微微起伏波动。

 

“……明白了,我主。”梅迪奇静默了一下,似乎无声地扯了下嘴角。之后,祂没有再多说什么,微微低下了头。

 

场面再次寂静了下来。

 

列奥德罗随意环视着四周,有所预料地看到没有哪位真神抑或是序列之上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更多可以说的话语。祂们只是静默地等待最终一刻的来临。

 

天穹之上,夜幕之上,浓重的不可名状的力量和色彩穿梭地越发地快了。透过厚厚的黑暗,天幕下的所有存在已经能快看到那一只只邪异的眼睛。

 

“时候已到。”金发,神父打扮的‘空想家’微笑道。

 

祂身上隐隐浮现出金色的鳞片,巨龙的幻影从祂身上出现又凝实,好似幻想中的神话突兀降临现实。

 

与这金色的巨龙一起,‘风暴之主’身侧扬起苍蓝的巨大触须,它们挟裹着狂怒的雷霆与闪电,卷动着狂风骤雨;

 

黄铜色的眼睛密密麻麻地从无穷无尽的虚空中睁开,隐隐有书册翻开;黑暗的天穹上骤然显现了一轮炽白的太阳,上面透明泛金的焰流翻滚着;

 

最后,随着堕落的显现与帷幕的拉开,那片虚幻的,粘稠的,无法形容的海洋涌动着,托举着一切属于‘空想‘、’风暴‘、’智慧‘、’太阳‘、’堕落‘的力量。

 

无穷无尽属于战争与混乱的怪异色泽从曾经的‘红天使’梅迪奇身上涌现,仿佛夹杂着铁锈和硝烟,让祂整个身躯的感觉都变得晦涩难明;看似生机勃勃却无比邪异的力量包裹住一直静立在一旁,没有多说什么的女神‘莉莉丝’,祂的身后隐隐升起一轮看不清颜色的月亮。

 

……就在此时此刻,让身侧肆意席卷着狂风与雷霆的风暴之主’列奥德罗隐隐能感觉到,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灰雾开始蔓延,在虚空中勾勒出扭曲与变化的线。

 

线的背后,一扇层层叠叠的虚幻之门显现,在它旁边的是一个古朴的,巨大的时钟。

 

 

……

 

 

落日将大海浸成了一片金黄。

 

‘风天使‘有些沉重地喘息着。祂的身躯连带着盔甲都残破不堪,泛着蓝色的鲜血滴落入下方那一片如被融化的太阳的大海,与那些金黄色的神血融入一处,不再分明。

 

但是这些伤势对一位‘天使之王’来说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祂的血肉蠕动着,像深海里怪物的触须那样用力地绞在一起,逐渐修复着自身。‘风天使’甚至还有时间恍惚,反应着自己刚刚结束了一场弑杀造物主的战争。

 

然而这场战争最大的主力,最后一击的给予者并不是自己,也不是任何一个自己所熟悉的同僚。

 

——在那最终那一刻来临时,太阳神被拖入了黑夜的梦境,随后四分五裂地落入大海,将海水染成了一片金红。

 

“是那个女人,不,女神。”祂想着,忍不住抬起目光,看向前方。

 

前方不远处静静屹立着一个身影。祂黑色如夜幕的裙摆轻轻飘荡在金黄色的海洋之上的半空,深色偏紫的发丝披散在身后,祂周围的一切哪怕是黄昏都显得昏暗不清,又有一种别样的安宁。

 

“……就是太阳落下后必将来临的黑夜。”列奥德罗脑中划过这么一个念头。

 

‘风天使’从不会像凡人那样感慨日出日落,也不会欣赏春夏秋冬;也许这些都是壮丽的景色,但在祂眼中也没什么趣味和意义。

 

但也许是落日沉入大海这一瞬间的恢弘,也许是这黄昏是毕生难见的壮美,也许是未来太过于晦涩,也许是祂内心里某些隐藏极深的渴望与诉求终于在这鲜血的灌溉下有了力量冲开了泥土——

 

祂竟在某一瞬间为这夜色的美丽感到悸动。

 

黑夜的女神背对着‘风天使’站在前方,柔和的背影屹立在黄昏中,却仿佛已经带领宁静的夜色来临。点点星光开始在天上闪耀,人间的灯火也即将在地上蜿蜒亮起。

 

祂轻轻回过头,发丝飘荡在黄昏与黑夜的微风中。那双眼眸如宁静的深潭,似乎看入了列奥德罗的眼神深处,让祂有一种藏在内心的所有事情被看穿的感觉。

 

“祂知道一切。”列奥德罗突然有这么一种感觉。

 

“祂知道被背叛者藏匿于掌心的刀刃,知道野心勃勃者心中暗自渴求的事物;祂知道星空之上的无穷神秘,也知道过往岁月的无数纪元。”

 

这就是黑夜的女神,这就是隐秘的执掌者。

 

“但我却不会知道祂。永远也不会猜透祂在想什么。”‘风天使’这么想到。

 

祂的心里突然涌动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有遗憾,有烦躁,还有更多陌生的,祂不甚明白的东西。

 

……早在这场弑神之战前夕,背叛者们早已拥有了所有的决心,计划和准备。光芒和雷霆暗涌,书册已经浮现某只手掌中。

 

列奥德罗不会在做好决定之后再做那些没用的迟疑,但祂仍然在化为刺目的苍白电光冲破阻拦,冲向那片金黄的大海时分出一点心神去胡思乱想。

 

“……这个无论是实力还是智谋都堪称可怕的女神到底在想什么?世界的存亡?造物主的秘密?”

 

“无论如何,不可能在想和我一样的事情。”

 

 

……

 

 

“光”突兀地从远方亮起。

 

在这局势已经变得混沌而可怖的最终战场上,它一开始只是微微点亮了远方的黑夜,静静消融了一点从星空之上向下蔓延的力量。

 

黑暗的某一处,无垠的灰白雾气疯狂翻涌着。它们无声地与各色邪异的星光彼此互相抵消,撕扯,但最中心,却仿佛飓风的风眼一样平静。

 

“我说,此刻,”

 

灰雾最中心,有一张青铜长桌,长桌两侧的座椅空荡荡的,但上首却坐了一个被雾气包裹,模糊不清的身影。祂语气中带着一点复杂的情绪,但依然极为坚定,沉稳地向下说去,

 

“水银之蛇,威尔·昂赛汀成为‘命运之轮’,执掌‘光之钥’的时刻,已到。”

 

灰雾疯狂涌动起来,历史在这一刻向‘一’重合而去;

 

整个星球无形的命运似乎在此刻连结,古朴时钟的三条指针同时指向了正上方,层层叠叠的门一层层向内坍塌,变成了最中心无穷重的奇点。

 

那原本微渺的光在这一瞬间突然大亮。

 

在那重叠的光芒中,隐约有一条无磷的巨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祂头和尾的分界在光芒的照耀下越发模糊,直至形成一个完整的圆环。圆环上铭刻着无数似乎真实存在,但也似乎只是抽象具现的符号,仿佛将整个世界的命运丝线牵动。

 

似乎由纯粹光芒组成的圆环轮转着。逸散的光芒凝聚成束,冲过黑暗,冲过夜幕,直射向星空之上向下不断投射的邪异力量的源头。

 

 

“希望……”

 

控制着‘混沌海‘,浑身笼罩在阴影下的真实造物主低声念道。那粘稠的,虚幻的海洋更加剧烈地翻涌着,部分协助在’全知全能‘五条相邻途径真神的身侧,部分包裹住旧日外神伸下来的扭曲的眼睛与触须。

 

“别高兴的那么早,曙光是有,但我们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坚持到那一刻。”

 

‘智慧之神‘赫拉伯根说道,祂的声音苍老,又带着几分调笑,宛如无数人重叠在一起的念诵。

 

此刻,祂分化的一部分黄铜色的眼眸来不及反应地被一道从天穹上突破夜幕,贯穿下来的湛蓝色奇特力量淹没,但更多的它们在一处处还没被占据的虚空中从虚幻重新变得真实。

 

 

曾经的‘红天使‘,如今同时执掌’魔女‘序列的’战争之神‘所开辟的战场就位于五位借助混沌海,将力量联合在一起的’全知全能‘相邻途径的真神们的旁边。

 

幽暗的,如硝烟,如黑蛇的力量绞在一起,层层叠叠地环绕在祂与祂挥舞的阔剑的旁边,让祂的身躯都不明晰起来。只剩下额头上那个血色的旌旗微微闪着红光。

 

——祂像之前那样反常地沉默着,只有当那远处的光束亮起的时候,脸上才闪过一瞬间的复杂。

 

 

‘风暴之主’列奥德罗屹立在风暴的中心。

 

祂的手中紧握着一根由纯粹电光组成的三叉戟。在沉闷的雷鸣声中,祂化作一道粗大的,苍白的电光撕扯着空间,引领着无数龙卷般的狂风与海水冲向前方,随后洞穿撕裂了一个扭曲的,不属于这颗星球上人类理解范畴内的怪异庞大肢体。

 

……还有更多的扭曲肢体带着瑰丽又怪异的光芒从星空之上伸下。‘风暴之主’身边狂躁挥舞着的深蓝色触手被瞬间碾断了一部分,祂泛蓝的神血像海水一样向下方洒去。但剩下的则更加暴躁而凶猛地带着电光,在狂风与海流的协助下击打向姿态扭曲的敌人。

 

当那束光出现,在之后突然大亮的时候,列奥德罗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放任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肆意涌动。

 

“......黎明,哼。”

 

但最后祂也只是冷哼一声。如扭曲丛林的森白闪电在身侧发出嘶吼一般的响动,狂风如利刃一般暴怒地切割着祂身边一切敌对的可怖力量。

 

“阿曼妮西斯,”

 

列奥德罗突兀地再次化作电光散去,在祂刹那前所在的位置涌现出了无数怪异的紫色泡状物体,与它们接触的狂风,海水,以及闪电都像被瞬间撕开,崩解成无力的残骸。

 

“你已经死了!死了那么久,连尸体都没让老子见着。”祂化作的电流直冲到天幕之下,距离暗沉的夜色屏障只有伸手可触及的距离。

 

祂感受着心底涌上来的莫名愤怒,和让祂自己不想承认的一点痛苦。它们像狂风,像雷霆,空洞地狂躁着挥舞触须,却只能割裂虚无。

 

“那个‘愚者’,呵,那条蛇,莉莉丝,一切却还都在你安排之下。”

 

‘风暴之主’再次从电光凝聚成实体。祂的左肩上黑色的盔甲连同血肉已经在刚刚遭遇的攻击下消失了一部分,像被什么不知名的可怖怪物啃咬下去。但这对一位真神来说并不能造成太大影响,天穹下乌云凝聚的闪电在瞬间再次汇集到了祂手中的三叉戟上,带着雷霆之势随着祂冲向正下方刚刚所在位置的扭曲紫色。

 

祂能感觉到,在祂背对的穹顶之上,那宁静的夜幕已经开始默默收卷。

 

黑夜、死亡、黄昏,那来自死去很久的女神的,象征着一切衰竭的神力挟裹着‘最初’留下来力量,终于等到了千年谋划奠定的时机。

 

它们安静,又坚定地执行着自己早在很早以前,那位女神死去之时就被设定好的命令,缠绕着,配合着那散发到天穹外的纯粹光芒一起冲向星空之上。

 

“从第二纪以来,你心里就盛下了整个世界,也只剩下这个局。”

 

“真是厉害的女人,没有一个人,一位神能在这方面与你比肩,就连当初号称‘全知全能的主‘的太阳神也不行。”

 

——在无数的鲜血,死亡,牺牲后,黎明终于即将到来。

 

这颗蔚蓝色的星球外隐隐开始有新的,更加厚重的屏障出现。星空上的还留在此处的旧日,身上所笼罩的邪异光芒也开始黯淡。

 

但是在这最后的时刻,那些星空之上,窥视这颗星球的邪神们却也更加疯狂。黎明前的时刻,注定会流淌牺牲者的血。

 

……

 

雷声会暗哑,不见尽头的风暴也在力尽时散去。

 

当在黎明前最深暗的前夕,巨龙的金色鳞甲尽落,炽白的太阳从高空向下坠入深谷,被更加疯狂的旧日力量所包围着的‘风暴之主’也不相信自己一定会幸免。

 

勉强化为电光,躲过一次致命的攻击。在暗色天穹下再次凝聚身形的祂脑海中突兀地划过‘黑夜女神’的面容。

 

那位第三纪立场难明的敌方首领,那位第四纪若即若离的盟友,

 

那位第五纪坐在无尽的深黯天国内,在月亮花海的簇拥下,用那双自己从来没有在其中见过自己倒影的深邃眼眸看着自己的故人。

 

“替我看一眼黎明。”祂记得祂说,轻柔的语气像晚风。

 

……列奥德罗眼看向收束着的夜幕,突然的莫名烦躁感让祂皱起了眉。

 

此时此刻,祂想起在过去相处的漫长岁月里,就连那位似乎心底任何事情都不会在面容上显现的女神,也曾向自己隐晦地抱怨过自己的古板与固执。

 

“那你应该也能想到,老子不一定会是活到最后的神,“

 

“也不一定希望自己是。”黑色盔甲残破不堪,沾满神明血液的列奥德罗挺直脊背,银白的电弧破碎地在祂身躯上挣扎,但这次祂却不想在这些恼人的攻击下苟延残喘。

 

祂身躯凝实,带着无穷风暴的威势向黑暗的天穹冲去,冲向那一道道邪异的光晕与肢体,冲向旧日邪神们最后疯狂的反扑。

 

“被你的死亡所铺垫的黎明,我也没那么有兴趣见到。”

 

......

 

当祂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时,祂能感觉到周围各色怪异的光晕像一只只扭曲的手伸向祂,似乎想把祂拖入未知的深渊。一个镌刻着邪异螺旋纹路的巨大尖角从天穹上刺穿而下,而这一次祂也无力闪躲。

 

在即将迎来终结时,列奥德罗心里竟然感到几分释然。

 

......在这片沉静的释然中,祂突兀地听到身后不远处,那致命的攻击即将到达的地方,传来一声沉闷的,有点熟悉的碰撞声。

 

在下一刻,祂发现自己的身躯并没有如自己所想那般,被那旧日的扭曲肢体击中,撕裂,或侵蚀。


混杂各种瑰丽却邪异色彩的光晕,指向自身的攻击,混乱而又有一种古怪寂静的外界;祂感觉这周围的一切在这一瞬间汹涌而来,把祂等待陷入沉寂的意识托起。


'风暴之主'在一瞬间回神。


......祂微微睁大双眼,有点僵硬地向身后转过头去。

 

——在祂转头的前一刻,祂的灵性就已经无比清晰地将那漆黑的,熟悉的镰刀勾勒在祂脑海里。但是祂还是想转过头,哪怕用尽最后一分力气。

 

映入祂眼瞳的是那如夜幕披挂着繁星的衣裙。

 

......那幽黑的色泽笼罩下,是一具苍白的,纤细的,已经失去生命很久的骨架。

 

无数黑色的,半透明的细管从黑色天幕突兀地延伸出,连接着这具骨架的每一处。

 

白骨组成的六只手在祂的两边身侧。两对张开,幽暗的力量在它们之间涌动,形成一个不大的,只能遮挡住身后一个人的屏障。

 

最上面的一对手臂拿着那把漆黑的,沉重的,让列奥德罗不能再熟悉的巨大镰刀。那镰刀与那庞大的,带点金属质感的可怖圆锥碰撞在一起,空气被撕裂般地逸散,又无形消散于隐秘当中。

 

——这是早已死去的,黑夜女神的尸体。

 

如今祂从夜幕中落下,挡在故人的身前。

 

列奥德罗瞳孔微微放大了。祂的瞳孔映着身着黑夜与繁星般长袍,身躯是皑皑白骨的女性身影,短暂地失去了表情。

 

祂感觉到自己的内心被惊愕与复杂充斥,也悄然浮现出一种迟来的明悟。

 

“......阿曼妮西斯。”静默了一下,祂用力地克制住自己,嗓音有些沙哑地低声叫道。同时,也如预料般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黑夜女神'的尸体十分安静,和祂生前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更安静了些。


祂的意识已经在很久以前随着生命逝去,但现在身躯却在那由暗色天穹通过半透明细管输送下的力量的操控战斗。


这具身躯时而进入隐秘状态,时而显现。祂挥舞着巨大的镰刀,精准地挡在了每一个指向祂身后‘风暴之主‘的攻击前。

 

——这只是一个在很久之前就被做好的准备。


神明的尸体也远不如祂生前那样强大,似乎无所不能。心思仿佛永远藏在隐秘中的‘黑夜女神’也不算真正的全知全能,也曾会有担忧,也无法安排好一切直到无限远的未来。

 

但是祂会尽力去做。祂想让世界捏住自身的引线,让命运在手中轮转;


也想在机关算尽后,藏下一份私心;


让祂心中所想,所念,决定走向死亡前,心中最后所留恋的那个人来到黎明。

 


......列奥德罗被狂风支撑着身体,从那道闪动着的,熟悉的身影上收回目光。祂撇了一眼自身碎裂的黑色盔甲,与内里挣扎蠕动着想要复原的血肉。

 

“你还是什么都安排好了。”


祂沉默地看了那道身影一会,接着嘶哑着嗓音开口了,声音里蕴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虽然祂知道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只留下残骸的神再也不会听到祂的话语。

 

“……不过,你打算怎么样?”

 

“让老子替你看见黎明?就是让老子躲在一个女人的身后苟延残喘?”

 

“还是,”祂紧皱着眉头,线条刻板的面容上,一直紧绷的,流淌着鲜血的嘴角突然一点点咧开,露出一个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快意多一些的笑。

 

“还是 ......让老子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因为那些邪神怪物而死,而自己却苟活到最后?”

 

‘风暴之主’身边突然爆发出了如森白丛林般的闪电。狂风与海浪在祂下方翻涌着,彰显着‘暴君’最后的狂妄。列奥德罗几乎是有些跌跌撞撞地支撑起了已经残缺不全的身体,上前去伸出一只还算完好的手臂,环绕住了那具正守护在祂身前的尸骸。

 

“与其说什么替你看一眼黎明,老子宁愿死在这黑夜里。”

 

“所以,去他妈的黎明吧,阿曼妮西斯。”


“‘风暴之主’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安排的清清楚楚?哪怕祂喜欢这个女人也不行。”

 

祂用力地,不算温柔地拥抱着这具尸骸。祂自身泛蓝的血液沾染到了神明的尸体身上,沾染了祂黑色的长裙,宛如上面繁星流下的泪。

 

没有意识的残骸不会攻击‘要保护’的存在,只是安静地立在‘风暴之主’的臂弯里。

 

“我只是有一件事情没有想到。”列奥德罗低声说道,声音淹没在了暗哑的雷鸣声中。

 

随后,无穷的风暴在祂们身侧涌起。电弧开始在周围四溅,像即将损毁,却会爆发出最后光芒的大功率灯。

 

祂与祂一起,化为苍白的闪电,撕裂了天穹,融入了夜色。直到在星空之上,爆发出一瞬间明亮的光来。

 

黑暗渐渐散尽,最后的邪异力量无力的消融。厚重的屏障又出现在蔚蓝星球的上空,星空之上,星系之中的星球也逐渐减弱了邪异的光芒和色彩,逐渐露出了亿万年不变的不平整表面。

 

 

……

 

 

“太阳升起,黎明到来,那黑夜就自然而然的离去,不是吗?”

 

彼时,列奥德罗严肃认真的,望着对面阿曼妮西斯的眼眸。

 

那双眼眸安宁而深邃,却也闪耀着璀璨的星空。那星空中,有映照着一个身穿黑色盔甲,有着深蓝近黑色眼眸的身影。

 

 

……

 

 

……在黎明到来的这一刻,天穹重新恢复了失去许久的湛蓝。

 

所有幸存的人们眼眸中都映出了那天边的一抹,不夹杂任何邪异的金色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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